毛球球

戏台玉画中仙(24)

丫头下线了,接下来终于能让二八凑一堆了,可累死我了……





二月红在广西扑了个空,对方似乎是有意为之,放出无数假消息,等他反应过来,心中大觉不妙,当机立断,回长沙

然而回了长沙,府上并无异动,问了陈皮,那小子也说啥事没有,就是师娘想师父想的紧,二月红喝道:“孽障,连你师父都敢调笑了?胆子不小!”

陈皮做了个鬼脸就跑,想来没人管教约束的日子是逍遥惯了

正在疑惑,解九爷就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盒鹿活草

二月红没接,只是问:“哪来的?”

解九扶了扶眼镜才说:“这肯定是鹿活草就是了,二爷管是哪来的干什么,夫人有救了,别的就别问了,没意义……”

二月红还是没动

解九叹了一口气:“二爷,我的人得到鹿活草消息的地方有两个,一个在广西,一个在其他地方,我是想着咱们兵分两路,谁能拿到手是谁的运气,想来还是我手下的人运气好些,你要实在觉得欠了我,便给我个诺,万一以后我解家有难,二爷多帮衬就是……”

在当时不过是解九一句权宜之计,却不想,为解家的未来,埋下了无限生机


丫头拿着花洒浇着院中的杜鹃,这些花二爷是最上心的,叫风吹落了一瓣都要皱好一阵子眉,所以她特意跟花匠学了,这红府的杜鹃便开的格外艳丽,二爷脸上的浅笑也能多停留一些

胸口突然一阵憋闷,花洒落地,丫头想去掏怀里的帕子,却是来不及了,只好用手掩住,摊开手掌,一片血色

小丫鬟桃花见夫人失手掉了花洒,连忙过来询问,见丫头楞楞地看着掌心,她瞥了一眼惊呼出来:“夫人!这是怎么了?二爷新给您拿回来的药不是吃了一段时日了,怎么还是……”

丫头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微笑着:“不要吵,你不懂,这是瘀血,吐出来才会好,可见这次的药很有效果,你看我的脸色不是挺好的么,这事你就别告诉二爷了,免得他胡思乱想……二爷,自己的事,就够烦心了,没道理再为这种小事担忧……”

桃花想说,夫人的病怎么能是小事,二爷这些年为了求药,做了多少,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个子嗣,二爷都没说抱怨一句,别说再娶个偏房,平日里对他们这些漂亮丫鬟都不多瞧半眼,可见对夫人的情深呢……可再一看,见丫头的面色确实是红润的,她能被选来内院伺候夫人,自然是因为嘴严,既然夫人这么说,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临近年关,听戏的人多了起来……二月红很晚才回来,例行去丫头房里看一眼,却见丫头还没有休息,点着灯在绣着什么,许是灯光太暗,丫头揉了揉眼,哎了一下,从绣布下伸出手,指尖冒出了血来

二月红进屋将丫头手中的绣布拿下来,又将灯芯挑亮,才道:“身体刚好一点就别这样忙碌了,左右这些有下人去做……”

丫头微笑起来,目光在灯烛下雾蒙蒙的很是柔和:“不妨事的,我从没觉得身子这样轻松过……”说着将桌上盖着的托盘推倒二月红面前打开,是一碗素面,丫头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可惜的说:“没想到你今日回来的这样迟,这面都坨了,唉,丢了吧……”

这是丫头第一次在二月红没有要求下煮了素面,二月红总觉得今日丫头有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正好饿了,对了,药你吃着如何了?”

丫头点头说:“感觉好多了……”

今日从外省来了几个角,合唱了一出大戏,过了瘾,二月红好久没这么畅快了,因此回来晚了,他想着,等丫头的病好了,丫头就能好好选择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了,而自己只需要留在这里,看着那个仙姿霁月的人平安一生,其他的,再无所求

吃过面,二月红起身,丫头却叫住了他:“二爷……我常听府里的下人说你唱的戏好听极了……却从来没机会亲耳听听……”

二月红淡淡笑着:“等你身体好了,我便带你去梨园听好不好?”

丫头摇了摇头:“去梨园,是你唱给大家的……”不是给我的

“那好吧……”二月红今日心情格外好,“你想听什么?”

丫头垂眸沉思片刻:“就唱霸王别姬吧……”

“好……”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哎呀,大王啊!妾身岂肯牵累大王。此番出兵,倘有不利,且退往江东,再图后举。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妾身哪!

一出戏罢,二月红跟丫头皆是泪眼婆娑,二月红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有个性子跳脱,一会老实气都没有的小算子,也是在这样微暗的烛光里,撑着一把鹅黄的纸伞对他软语的唤相公,快怜一怜素珍吧,然而韶光不复,逝不可追

丫头却不知是为何,许是为了戏中人那悲伤的爱情吧

二月红见天色已晚,就柔声道:“你身体刚刚好一点,便早些休息吧……我就先回房了……”

丫头点了点头,看着二月红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了很久都没挪动,突然咳了几声,忙用手帕堵住嘴让声音小一点




张启山被红府的丫鬟请到茶楼时还以为是二月红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出山了,忙推了所有事情,匆匆赶去了,进了雅间,却见屋内只有二夫人,不由得大惑不解,只得问:“听说二爷找到了药,夫人身体可是无碍了?”

丫头见到张启山,起身便拜

张启山吓了一跳,忙想去扶,一下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毕竟是二爷夫人,只好开口道:“夫人这是何意有什么话请起来再说……”

丫头执意跪着:“请佛爷答应我一件事……”说完俯身便要扣头

这下张启山再也顾不得礼仪了,强行将丫头扶起:“夫人,有什么事,你先说,二爷与我同是九门的兄弟,若是我能帮,自然尽力会帮……”

丫头笑了笑,将一个木盒递给了张启山:“佛爷,这是鹿活草做的药丸……”

“夫人这是?”

“这药丸对我的病没有任何作用,而且会剥夺我的感观,这些年二爷为了我的病也尽力了,这病治不好了,这是命,与其让我苟延残喘最后死的时候毫无尊严,不如让我在还能看还能听还能说的时候与二爷渡过最后一段时光,这便是最大的仁慈了……佛爷,二爷这个人很执着,如果让他知道这药没有用或者丢了,他必定会用尽全力去为我找新的药而四处奔波,这长沙城里,也唯有您有能力让二爷杀不得抢不得……我会写一封信,将实情写在上面,我死后再交给二爷,二爷是洒脱的人,他会知道您的苦心,不会怪您,况且我死了,二爷就再无牵挂,矿山的事,你们也需要他,只是,看在二爷同为九门的份上,您尽量护着他,不要叫他受伤,我在九泉之下,必定会为你们祈祷,愿你们能旗开得胜……”

张启山听完丫头这一串话,整个人都被震住了,良久他才喃喃道:“何至,何至于此……二爷对夫人的深情天地可鉴,夫人这一去,二爷该如何自处?”

丫头咳了半刻,吐出几口血,用手帕裹了,才有力气继续说:“我的一辈子,不能变成他的一辈子,他的深情也不应该在我这里,一个人快死了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浑浑噩噩的活一辈子,都不如跟爱人轰轰烈烈的几天,我已经夹在他们中间太久了,让他们错过太久了,与其让二爷一辈子不开心的守着我,不如让他去他应该去的地方,陪应该陪的人,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天命难违,为了那所谓注定的命,难违的天就选择逃避,那多活一天还是两年,又有什么乐趣,人活着啊,就得随心,想那么多未来都是虚的,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柳暗花明豁然开朗,有没有绝处逢生呢?”

一月后,那是一个格外阴沉的天,二月红夫人吐血昏迷,同时二月红从夫人贴身丫鬟口中得知张启山曾在一月前秘密见过夫人,从那日起,夫人再没有服过药

二月红闻言一张脸霎时变得铁青,抱起昏迷的丫头去了北正二路,将丫头安置在黄包车上,二月红无视满院拿着枪的卫兵,径直走到张府紧闭的大铁门前,双腿跪下:“佛爷!二月红前来求药!”

这声音里用了内里,响彻了整个府邸

屋内解九坐在沙发上看着素来稳重的张启山暴躁的满屋打转,苦笑一声,为什么九门一有这种事就都来找他?嫌他头疼病不够重吗?“佛爷,大局为重……”

“这样做值得吗?”

“佛爷,大局为重……”解九现在只能重复这么一句话了,佛爷问他,那他去问谁,二月红恨不恨张启山另说,让齐铁嘴知道了才是最可怕的,一旦那个算命的心生厌倦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就看他一分钱没花就得了一盒子鹿活草来说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下起大雨,春日的雨都带着寒气,浇在身上格外冷些,那一声高过一声的,佛爷,二月红前来求药!如同这些雨点一样狠狠的敲着张启山的心,他的兄弟跪在大雨里,求自己救救他的夫人,然而,他不能,张启山额上青筋冒了出来,转身向外走

解九坐在沙发上,说道:“佛爷,大局为重!”

二月红透过铁门上的镂花看见了走过来的张启山,惊喜如同这一刻的大雨一样浇在身上,只要给他药,他就可以原谅,原谅张启山之前做的一切,丫头为他做了太多,他不能,连她的命都保不住,扶着铁门爬起来,手掌被划破,鲜血顺着雨水流到地上,又被更多的雨水冲走

“回去吧!我不会给你的!”张启山拍了拍铁门,“托药之人,情比金坚,我不能负了她!”说完转身走了,挥手让人将内门关了,那是挨着镂空铁门的一道漆黑木门,这道门平日里很少使用,一旦关上,就代表无论说什么,张启山都不会答应,事情再无转圜

“佛爷!佛爷!张启山!你救救她啊!你能救啊!张启山!”……她是我妹妹啊,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二月红眼底只能看到浓重的如同吞噬一切黑色,还有似曾相识的无能为力

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雨冻醒了,看着那个扑倒在雨中卸去一切骄傲的男人,心疼的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二月红是真心待她的,那就足够了,死也无憾了:“二爷……”

二月红听见那一声虚弱的声音,跌跌撞撞的走到车前:“丫头,丫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二爷,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以后就为自己好好活一场吧,你和他,莫要再错过了……二爷,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回家……”

雨已经停了,二月红抱着丫头一步一步走着,走的很慢很慢

“二爷……我想吃一碗面,往日里都是我做给你,我自己都没吃过……”

“好……”二月红抱着丫头,沿街敲了一路的门,没有一家面馆,肯开门,最后天黑了,两个人都是身心俱疲,再也走不动了,停下时是一个小小的广场,中间有一棵姻缘树,树上绑满了红色布条系着的木牌,丫头便说想坐一会

大雨过后,夜空如洗

丫头靠在二月红的肩膀上,轻轻的唤:“哥……”她想问,如果有下辈子,你先遇见的人不是他而是我,那么你会不会,会不会爱上我?然而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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